“故鄉(xiāng)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故鄉(xiāng)的面貌是一種模糊的惆悵/仿佛霧里的揮手離別/離別后/鄉(xiāng)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
風過處,脆薄的紙張哀惋的低喃著,帶來遙遠而惆悵的記憶,一切變得沉郁難辨,在異鄉(xiāng)清涼的黃昏細讀一卷發(fā)黃的詩文,不覺間我已是淚流滿面。
還記得那高高的稻草垛,溫熱而清香,藏匿一個女子童年恣意而自在的夢;還記得那寂寥而空曠的藍天,多少個日落日出,善感的女孩曾踏上淺淺彎彎的田間小道,到青山之外去追逐那無根的浮云;還記得那裊裊滕滕的炊煙,潔白而輕盈,挾裹著鄉(xiāng)村特有的溫情暖意,逍遙的融入每寸柔潤的空氣……
家鄉(xiāng)近在百里之內(nèi),卻是與我身處的地域有著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情。故鄉(xiāng)寧靜平和,門前小河不分年歲的細水長流,田野里四季明朗,豐收與播種有條不紊的交替運行。村里人勤勞淳樸,不懂欣賞“濃妝淡抹看不厭”的精致容顏,也不懂體味“獨倚欄桿待春歸”的詩情畫意,他們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晨曦彌漫時穿越一岸楊柳去擁抱大地芬芳的泥土氣息,在暮色四合的黃昏,與憨厚樸實的老黃牛相依相伴著回歸家園,他們往往朗聲高唱自己拿手的好歌,牛們悠閑自在的甩著尾巴,仿如應和著農(nóng)夫悠長的歌音。
夏日夜晚,村里的老老少少常愿拖凳帶扇的到榕樹底下納涼閑談,任得電視里的節(jié)目如何熱鬧喧嘩,也永不錯過每一場暖意相聚。冬日來臨,門外寒風難禁,他們就相約到庭廳寬敞的人家繼續(xù)他們高談闊論。每到這時候,小孩子是最興奮雀躍的,不僅僅因為村里的叔伯嬸母會帶來自家熬好的湯水面圓和各色美味小吃,更因為大人不再處處管制著他們的行動去向,他們可成群結隊的串門子做游戲。記得小時的我最喜歡玩的是捉迷藏,印象深刻的一次是我在慌里慌張,無神失措間竟躲入家里的大米缸,害得后來那段長長的日子爸爸總在抱怨今年米谷里的沙子多得可以建一座平房,面對威嚴高大的爸爸,我自然是不敢乖乖坦白,只得在他皺眉時趕緊說小貓瞇不小心跑進米缸里睡覺,弄得正在發(fā)育的可憐小貓享用了不短的一段開水泡白飯的時日,今天想來,覺得又可笑又慚愧。
鄉(xiāng)村的日子平靜而寧謐,一如川谷里的茶花,明朗潔凈,開落自若。最熱鬧忙碌的時分當要數(shù)逢年過節(jié)。家鄉(xiāng)人比較重視的節(jié)日有觀音誕、端午節(jié)、七夕節(jié),又名巧姐節(jié),鬼仔節(jié)、中秋節(jié)、重陽節(jié)和春節(jié)。
觀音誕時我們小孩子是湊不上什么熱鬧的,開心的只是能嘗到供奉用的豐盛飯菜而已。
到了端午節(jié),我們不僅能吃到美味可口的粽子,還相約騎自行車到十多里外的河邊看龍舟賽,那時我們共十多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一路浩浩蕩蕩開過去,還高聲喧嚷嬉鬧著,惹得途中行人紛紛佇步側目,那種熱鬧呵,直到如今依舊回蕩在我耳畔。
七夕節(jié)是中國的情人節(jié),家鄉(xiāng)人感動于牛郎織女的凄美故事,每年總是備上豐富的食物孝敬天上的各路神仙,為一年只得一聚的牛郎織女真心祈禱,祈禱天上人間有情人終成眷屬。
鬼仔節(jié)是在七月中旬,傳說每年的這天,鬼門關會轟然大開,地獄里的餓鬼就會出來尋食,大人特別警戒我們不能出來亂跑亂逛,不然就會遇上不干凈的東西。鬼仔節(jié)那天,一大早就會有人挨家接戶地收集米糧和一些冥紙元寶,到了晚上就有喃無(相當于法師)擺壇作法事,超度那些游魂野鬼。一些神婆就把征集來的米糧燒成“舍衣飯”,用作拜祭。聽說吃了“舍衣飯”可驅魔祛邪,趕走霉運,于是許多信男善女爭相討取“舍衣飯”。我也曾經(jīng)好奇地嘗過一些,米粒脹大,淡而無味,甚而許多已粘上黑乎乎的煙灰,實在難以下喉。
中秋節(jié)是很有趣的一個節(jié)日,記得過了七夕不久,我們就開始在院子外圍插上許多的檀香,把屋子繞得紅紅亮亮的。到了中秋那天,我們就自制一些小燈籠,村里一些能手則編織巨大的“孔明燈”。待到夜幕降臨,我們就排著明亮的燈籠隊,呼喳著到處游玩,最后我們會誠摯地把自己的心愿紙條掛在“孔明燈”上,讓“孔明燈”將我們的渴望與祝福散入茫茫夜空。散會后我們就各自回家吃月餅,賞明月,慶團圓。
“重陽節(jié),相思日,攀高峰,插茱萸……”這是流傳在我們家鄉(xiāng)的童謠。每年重陽我們約上親朋好友,一起攀山游玩,我們在空曠的山頂放風箏,煨番薯,吃零食。天穹蒼茫寥廓,秋日涼風卷裹著遠方青松的芬芳,番薯的清香在空氣中四散流溢,五彩風箏在藍天下逍遙自在,孩子們在追逐嬉戲,一切一切定格為一幅絕美的圖景。
春節(jié)是最隆重最輝煌的節(jié)日,也是所有的孩子最為向往的日子。到了春節(jié)時分,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買新衣服,新帽子和新鞋。對大人說上幾句甜蜜蜜的好話,我們就可得到由自己任意支配的紅包。每天煙火鞭炮紛繁不息,每天客來客往熱鬧非凡。鹵雞燒鵝,煙酒零食,平常極少端上桌面的佳肴美食在家里泛濫橫行。所以說春節(jié)是最奢侈最庸俗的節(jié)日也是最幸福最快樂的節(jié)日。我們用大紅大紫來祈求來年的安寧興盛,人畜兩相祥和…….
熱鬧的平和的,熟悉的眷戀的,一切漸而遠去。在遠離家鄉(xiāng)的異地,我聽到喧囂如空氣膨脹,看到車流如潮水泛濫,我渴望家鄉(xiāng)的燕子能飛越千山萬水,安睡于我的夢鄉(xiāng),至少在今夜,這鄉(xiāng)愁彌漫的夜晚……
